●黄立会
今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六，是妻子的六十岁生日。早在年初，我就和她商量着要好好给她过个六十寿辰，可她总是说：“过啥寿哩，自古老人说得好，世事无常，莫要张扬，三贫四富不能到老，悄悄过着比啥都好。”于是，临到这天，孩子们依然各忙各的，只有我陪着她在我打工单位的宿舍里简简单单地过了个生日。望着妻子原本白净光洁而今已经有了黄褐斑的面庞，我给她斟了一杯红酒，然后举杯相敬，心里对她的感激之情油然升起。
我和妻子是1974年结的婚，至今已有42个年头。40多年来，妻子从未有过海誓山盟，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“我爱你”之类的话语，可遇事总是心有灵犀，与我相互配合得十分默契；40多年来，妻子始终恪守着中国妇女忠贞厚道朴实含蓄的传统美德，宁可自己受苦受累，也要坚定不移地支持我干好单位的工作，与我共同担负起创家立业、养儿育女的责任；40多年来，她把对丈夫、对儿女、对家庭、对社会的爱，全都融在了踏实苦干的辛勤劳作中，铭刻在不屈不挠的拼搏奋斗里。
妻子原本身强力壮，下地干活从不惜力。然而，在吃“大锅饭”的年代里，尽管她一天三晌辛勤劳作挣工分，可因为分值很低，每到年终分红时所得总是寥寥无几。所以，在农村刚开始实行责任制那年，妻子便义无反顾地带头承包了队里6亩多棉田。我那时在学校里当民办教员，也给她帮不上什么忙，从间苗打掐到喷药采摘全是她一个人干。秋后一算账，除了交给集体的，妻子破天荒地拿回来700多元现金，给家里添置了自行车、缝纫机，我也第一次戴上了妻子给买的新手表，心里高兴得成天乐滋滋的。
1982年夏秋之际，阴雨连绵，地下水位上升，我们家的房子东倒西歪，眼看着就都住不成人了，把我愁得脸上成天没个展样劲儿。妻子却毫不畏惧，和我一起拆房溜瓦，骑在墙头上往下放檩条和大梁，然后一人拉一辆小平车给家里拉土垫院基准备盖房子，一块三分大、一米高的土地硬是让我俩一车一车地搬到了家里。当时我在乡里上班，平时很少回家，买下新椽后，她一边在村里的一家医院做饭，一边抽空回来骑在椽上刮树皮，100多根椽全是她一个人刮出来的。
当时还没有收割机，夏收时全靠人力割麦子。我们家8亩小麦4亩棉花，妻子和我一人一把镰刀，要割四五天才能割完，然后用小平车一车一车地往麦场上运，再和别人搭伙一场一场地碾。等把这些活儿干完后，我便赶紧去上班，她一个人在家从麦秸里再腾粮食，天晴时还要把粮食一袋一袋装到平车上拉到麦场里去晾晒，粮食摊出去后又赶紧到地里去侍弄棉花，下午又一袋一袋地把粮食装起来运回家。一天干到天黑，人坐在地上都嫌费劲，可她从不怨天尤人，反而觉得劳而有获，成天笑模笑样的不知苦累。
我父亲晚年瘫病在床，妻子便和母亲一起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。中午她和母亲把父亲抬到院里晒太阳，下午收工后赶紧回家再把父亲抬到炕上去。母亲病了，她先把父亲安顿好，然后用小平车把母亲拉到乡镇医院去看医生；母亲晚上想到邻村看戏，她骑自行车先把母亲送去，然后回家照看父亲，戏快完时又赶到邻村去接母亲。
儿女们成家立业后，妻子又担负起照看孙子、孙女的担子。这些年，她又当奶奶又当妈，看了外孙看孙女，给孙辈们冲奶、洗尿布，做饭、做衣服，送接上下学，又没完没了地给村里、城里和儿子在外地的家缝褥子纳被子，甚至不顾颠沛之苦追到外地去给孙女做饭，总想把每一处都收拾得妥妥帖帖整整齐齐。由于长期劳累积劳成疾，这些年她身体一直不是很好。而我能做的，就是想方设法让妻子过上舒适快乐的生活，以弥补前半辈子对她的亏。因此，与其说我对她是感激不如说是愧疚更加贴切适宜。
我把酒杯再次斟满，诚心诚意地感谢妻子40多年来对我一如既往的关爱、支持、坚守和担当，让我的感激和愧疚全都融化在这杯酒里，与妻子一辈子相濡以沫，不离不弃，直到慢慢地一起老去……
（作于2016年1月8日，原载山西新农村网、百姓阅览网、微博时报网·副刊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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